她曾经是别人艳羡的富太太,也曾经沦落到每天与儿子共吃一个馒头。她曾经身着貂皮大衣过着悠闲的日子,也曾经50岁时开始去砖厂打工昏到在地。这种生活,她一过就是13年。这一切的根源,只因为她要从毒品手里夺回儿子。11月28日,娄底,已成功帮儿子戒毒的贺新平向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讲述了那些凄苦的岁月。
儿子在外面吸毒
64岁的贺新平是娄底市双峰县永丰镇光辉村人,她最大的爱好就是跳舞,每天都会花上大半天的时间来跳舞,而且她还负责教大家敲腰鼓和打军鼓。
“贺大姐,你怎么还不来?没你指挥我们排练不了。”11月28日,在接受记者采访过程中,贺新平不时接到舞伴们的催促电话,电话这头的她只好头手舞足蹈地口头指导。她那股高兴劲,让你绝对想不到,在开始这无忧无虑的晚年生活前,她曾经因为要帮儿子吸毒而黯然神伤了13年。
“现在只要听到‘吸毒’两个字,我就会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整个人就特别敏感。”贺新平说这话时,不停地搓着手,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一下子回到了最初知道儿子吸毒时的情形。
“新平,你儿子小江(化名)在外面吸毒,你知道不?”1998年,初次听到邻居这句话的时候,贺新平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不可能”三个字。
小江出生于1969年,是贺新平的大儿子。在她看来,吸毒这种尽赔本的事情,一向精打细算的儿子怎么可能去做呢?
在上世纪90年代,贺新平一家是很早就受益国家政策发家致富的典型。她开洗车场、搞修理、跑运输,一家人的生意可谓是红红火火,在当时月纯收入就过万元。随着生意越做越大,1997年,小江带着家里几十万元的资金到双峰九峰山搞旅游开发,投资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很高的回报。贺新平也被别人称为“富太太”。
为了验证外面的传言是真是假,贺新平当时还是把儿子叫回了家“审问”。不过,一看到儿子面黄肌瘦的脸,贺新平就吓了一跳,她开始担心邻居的话是真的。
面对母亲的质问,小江当时很坚定地回答:“怎么可能?别听别人瞎说。”但贺新平终究是很担心,为了彻底弄清真相,她把29岁的儿子关了三天。
“在第三天结束的时候,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这才是我痛苦生活的真正开始。”11月28日,贺新平苦笑着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儿子当时把他们一家都骗了。
原来,小江虽然没出门,但通过电话叫人把毒品通过针线送到了房间,而这一切他们一家全然不知,还高兴地以为小江真的没有任何毒瘾。
母亲砖厂打工还债
两年后,小江吸毒的事终究还是被家人知道了。2000年,小江竟用刀子挟持妻子要钱吸毒。
“听到这个消息,我当场就晕倒了。”贺新平向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回忆。发家致富的典型之家一夜之间变成了天天有人追着讨债的贫困户。小江从1998年吸毒后,不但把家里用来投资的钱全部花光了,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苏醒后的贺新平从此走上了帮儿子戒毒的艰辛之路。
贺新平第一次帮小江戒毒是在自己家里。家人把小江绑在床上戒毒,当毒瘾发作时,他全身发抖抽筋,眼泪鼻涕俱下,还不停地翻滚、挣扎,并吼叫道:“我受不了啦,求求你们用刀捅死我吧,我实在受不了啦,受不了啦……”看着小江生不如死的样子,贺新平边哭边劝:“儿子,你要坚持!坚持!”就这样贺新平寸步不离地守在儿子身边。
到了第七天,小江精神好了许多,没有任何戒毒经验的贺新平以为儿子好得差不多了,就给他松了绑,只是把门反锁,全家人在楼梯口轮流看守着。不成想,小江从天窗口爬出去,顺着下水管溜走了。
小江的出走,意味着戒毒失败,于是全家人出动寻找,在一处偏僻的小巷里把正在吸毒的小江拉回了家。
经过了反复几次在家戒毒失败后,2002年,无奈的贺新平试着陪儿子到远离县城的乡村戒毒。贺新平认为,在乡下生活虽然清苦,但环境优雅,又远离毒品,是戒毒的好地方。
不到两个月,小江的精神有所好转,毒瘾也没了。此时的贺新平感觉小江真的戒毒成功了,于是带着儿子回到了县城。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还不出两个月,儿子又吸毒了。
一方面是儿子的毒瘾丝毫没有减少,另一方面家里的经济条件是每况愈下,追债的人不断,而家里之前的生意也都因没有资金而陷入了歇业状态。于是,许久没有做过重活的贺新平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
“我最开始去的是砖厂,搬砖、运土。”贺新平告诉记者,快50岁的她当时干着和男人一样粗重的活。她现在都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下大暴雨,所有的工人都必须去给新做好的砖头盖塑料薄膜防雨。砖厂里到处是泥土,泥水混合物过了膝盖,身上也没有任何挡雨的东西,贺新平在大雨中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活。雨停了,她又必须把刚才盖上的塑料薄膜给弄下来。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她昏倒在了砖厂的地上。
工人们把她抬到了床上。但她拒绝去医院,觉得不严重,也担心没钱治病。然后,只喝了一口水,休息不到半个小时的贺新平因为担心小江没人“看管”又匆匆忙忙赶回了家。
“在回去的路上,我两腿无力,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好几次,把膝盖摔得到处是血。”贺新平回忆说,“当时回到家的时候,老公看到我血肉模糊的膝盖,一边流泪一边帮忙止血。”
而此时的贺新平看到在一旁坐着的小江,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小江的面前:“儿子,我求求你不要再这么折磨我了,你要是再吸毒,迟早有一天我会死在你面前的。”
小江看到母亲这样,也哭着跪倒在地。
那天晚上,一家人都没有吃饭,而贺新平第二天一早又去砖厂干活了。
带儿子去新疆戒毒
虽然砖厂每天的工作时间很长,但贺新平却还是把主要心思放在了儿子戒毒身上。在经历了自己帮儿子戒毒失败后,她选择把儿子送进了戒毒所。贺新平花了7000元送儿子去娄底戒毒所,三个月后,小江戒毒归来。在这期间,为了帮助儿子戒毒,贺新平经常一休假就跑到娄底去看儿子,还会把省吃俭用的钱拿来给儿子买水果吃。
为帮助小江巩固戒毒成果,她又东借西凑,给儿子买了一辆二手运输车,找了份稳定的职业。起初小江把每天赚的钱都交给她,她很高兴。但慢慢地,小江所交的钱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小江再次因吸毒被公安机关抓获。就这样,小江吸了又戒、戒了又吸,曾六进六出戒毒所。尽管如此,小江的毒瘾不但未戒掉,反而越来越大,不但吸光了家里的每一分钱,还在外面欠了十多万元的毒债。每当毒瘾发作时,小江恶狠狠问妻子要钱,甚至用刀逼着妻子交出金银首饰去变卖。
看着儿子越来越“无药可救”,贺新平再次想通过改变生活环境的方式来帮助儿子戒毒。2004年,她带着儿子去了新疆。怀揣着家里仅有的几百块钱,母子俩在人生地不熟的新疆开始了打工生活。
“刚开始去,路费就花了不少,还没找到工作钱就快花没了,我们俩只能在街头流浪。”贺新平一说起在新疆的那段日子,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她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当时母子俩为了省钱,每天只能吃一个馒头,冬天太冷了,馒头都冻得梆硬的,他们就用开水就着吃下去。“有时候饿得真的是两眼昏花,走路两条腿都不听使唤,走几步就摔一次跤。”
小江则用“不堪回首”来形容当初在新疆的那段日子。“我妈年龄大了,高原反应很大,眼睛肿得很厉害,我自己也是浑身无力。”有一次,小江见母亲吐得厉害,而且全身不停地发抖,他一把跪在母亲的面前,哭着对贺新平说:“妈,我们回去吧,我不能让您死在这里,我再也不吸毒了,我以后要再吸毒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了。”就这样,母子俩在新疆过了一个多月这种挨饿受冻的日子后,踏上了返乡的火车。
戒毒成功
2004年年末,小江从新疆回到双峰后,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与外界隔绝,自行戒毒,而贺新平也多方借钱通过药物来帮儿子克服毒瘾。
下定了决心的小江,通过非凡的毅力和坚持,终于在今年彻底戒掉了毒瘾,并在长沙从事运输生意。
虽然儿子不再吸毒了,但贺新平心中对毒品的恐惧感仍没有消失,每次儿子从长沙一回来,她就会有意无意地提醒儿子千万不要再沾毒品了。而小江的表现也一直让贺新平很是欣慰,运输生意蒸蒸日上,儿子通过自己的努力在长沙买了房子。
现在,每次贺新平生日,小江都会带着一家三口从长沙赶回来陪她。“我知道我妈挺不容易的,我现在都记得她50岁生日那天,为了给我凑戒毒的钱,大冬天在外面摆地摊,生日那天就吃了一碗一块五毛钱的面。”每次想起这个,小江就总是觉得特别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如今,贺新平除了管理永丰镇老科协艺术团的日常工作外,还经常在双峰县内的乡镇开展有关戒毒的主题讲座。她通过双峰县妇联推荐,成为“2013年度最美湖湘母亲”以及戒毒活动“蓝结行动”的候选人。
双峰县妇联主席彭政毅介绍称,贺新平的事迹很感人,对吸毒家庭能够起到一定的借鉴作用。如今从毒品漩涡里走出来的她,能够用自己微薄的力量让大家认识到毒品的危害,并去感化那些吸毒的人,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
“现在的生活跟以前比起来真的是幸福不知多少倍。”这是贺新平在接受今日女报/凤网记者采访时反复感慨的一句话。在11月28日接受采访的当天,贺新平特意穿了一件很贵的貂皮大衣,她笑呵呵的告诉记者,这是儿子孝敬她的。而且,小江给她在双峰县城买了一套房子,还专门给她额外的钱去学跳舞搞艺术团。现在的这一切对于2000年知道儿子吸毒后的贺新平来说是不敢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