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特约记者 肖丁勤
北宋的人们如何生活的，我们可以在名画《清明上河图》中寻找;苗族人是如何生活的呢?如果你没时间去苗乡体验追问，也可以选择观看“苗族版清明上河图”——苗绣长卷《城步苗族风俗图》。这幅苗绣年前获得了代表湖南湘绣最高水准的中国湘绣文化艺术节暨湖南工艺美术品博览会金奖。
而它的作者伍前金，是一名普通的苗家打工妹，才31岁。
10岁能绣各种花
吊龙、打油茶、傩戏、庆鼓堂……在一幅全长4.8米，宽1.2米的苗绣上，城步苗族自治县苗民特有的生活场景历历在目。
近日，记者在苗家打工妹伍前金的绣房看到了这幅被业内人士誉为“苗族版清明上河图”的苗绣长卷《城步苗族风俗图》。“我历时三年才完成它，能在强手如林中获得金奖，既是城步苗绣的荣誉，也是对我技艺的肯定。”说起年前的得奖情况，伍前金依然难掩兴奋之情。
2015年11月，她的苗绣长卷《城步苗族风俗图》获得代表湖南湘绣最高水准的中国湘绣文化艺术节暨湖南工艺美术品博览会金奖。
现年31岁的伍前金出生在湘桂边界线上的邵阳市城步苗族自治县五团镇腊里村。那是一片民族文化保留完整、民俗风情异常浓郁的土地;不仅有山歌悠扬，油茶飘香，还有流传千年的神秘苗绣。
在一段时间里，苗绣似乎已经失传。其实，在被称为“楚南极边”的城步苗疆，苗绣技艺仍在薪火相传。
伍前金告诉记者，家乡上了年岁的老人经常穿着绣有花鸟的围裙、包头，以及在衣服领口、袖边、裤脚纹有花边的青蓝衣裤，小孩子经常戴着绣有图案的八角帽、狗头帽、凉帽、肚兜、罩裙。“那图案、那花纹，真的是精美绝伦。但那里的人们都没有艺术品的概念，更没有苗绣的意识，苗绣正面临着失传断代的濒危境地。”伍前金叹惜不已。
据该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心负责人介绍，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苗绣是女红的重要内容，绣品的漂亮与否是衡量苗家姑娘是否心灵手巧的重要标志，并与她们的婚姻前景密切相关。诗人杜甫曾赞叹“五溪衣裳共云天”，《后汉书》也记下了苗族“好五色衣裳”的习俗。城步的巫水古称熊溪，是五溪之首。
在伍前金的印象中，太婆(指父亲的奶奶)不仅是远近闻名的苗医，还是十里八村的苗绣好手。太婆生有五男五女，一家老少的衣服鞋帽都是出自她的手，至今家里仍保留着她的不少手工艺品。奶奶、妈妈和姨妈，这些大山的女人，似乎生下来就会唱山歌、绣花鸟，农闲时也绣，枞槁灯下也绣。伍前金从小就被这些五彩丝线迷住了。奶奶告诉她，黄线是河流，蓝线是天空，云纹、水纹、菱形纹和似花似树又似人乘船的花簇是祖先故土的平原、湖泊和土地。“小时候看到奶奶、妈妈、姨妈在绣，就老抢她们的针线(自己绣)。”伍前金告诉记者，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6岁就能独自刺绣，10岁便能绣各种图案了。
城步苗绣唯一传承人
“她的作品十分精美，色彩艳丽，造型古朴，形象生动，具有浓郁的民族气息。”这是国内刺绣专家们如今对伍前金苗绣的一致评价。
但对那时尚未走出大山的伍前金来说，并不明白自小接触的刺绣就是传说中的苗绣;也不会想到，要向世界展示苗绣，并成为城步唯一的苗绣传承人。
那时，她想的是减轻家里负担。于是，在初中毕业后，她走上了打工之路。
非常幸运的是，她在广西桂林市美术馆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其间，她向来往的美术界大师虚心学习颜色搭配、构图方法和作品赏析，并将所学所思所悟融入到刺绣中去。
之后，她又从事过酒店收银员等多个行业。但每到新的地方，唯一不能舍弃的就是她心爱的刺绣。只要有空，她就会拿起针线绣起来，沉浸在五彩绣梦中。
2006年的一天，在一家茶楼做收银员的她，趁着空闲专心作绣。这时，一位中年男子突然在旁认真细看，并说：“小妹妹，了不起啊，你这就是久已失传的苗绣啊!”事后，伍前金才得知对方是湖南经纬民间湘绣艺术馆的艺术总监。
对方的话，尤如醍醐灌顶，伍前金突然认识到自小接触的针线刺绣竟然还是文化，而且还是神秘的苗绣，同时，她也感到了拯救苗绣的紧迫性。
于是，她回到家乡，弄了一个小小的绣房，试图用羸弱的双肩担负起传承和发扬苗绣文化的重任。
伍前金告诉记者，苗绣的工艺种类超过20种，挑绣、绉绣、叠绣等都是其它刺绣中没有的技艺。史料记载有一种名为“双针锁”的绣法，起源于汉代，现在已经很难看到，却在苗绣中保存下来;“破线绣”则是把一根丝线破为数根，用比发丝还细的丝线刺绣，一张绣片常常要花去几个月的时间。“相比久负盛名的四大名绣，苗绣则承载着更深厚的文化内涵——它不写实，和现实物态毫无关系。苗绣更侧重展现天、地、祖宗、人类、生灵、图腾等，通过它，我们可以认知苗家人的生命观和宇宙观。苗绣的图案在形制和造型方面，大量运用各种变形和夸张手法，表现苗族创世神话和传说，从而形成苗绣独有的艺术风格和刺绣特色。”谈到苗绣，伍前金话语间充满了感情。
2011年、2012年，她的苗绣作品《丰收年》、《太阳花》分别获得代表中国刺绣最高水准的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铜奖。
2015年11月，她的苗绣长卷《城步苗族风俗图》获得第三届中国湘绣文化艺术节暨第五届湖南工艺美术品博览会金奖。
2015年12月，她被省文化厅授予“全省优秀传统手工技艺传习者”，被省妇女联合会授予“全省巾帼建功标兵”，被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授予“全省技术能手”。同时，她的作品被省手工编织职业技能创新创业大赛组委会授予民间组刺绣类一等奖。
十年寂寞苗绣路
现实将苗家姑娘伍前金推向苗绣传承人的位置。然而她正陷入孤军奋战的被动境地。
伍前金目前并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固定收入来源。2006年至今，她坚守在几平方米的绣房，近10年来，全靠着丈夫的小加工厂养家糊口，为了心中的理想，“一天雷打不动地绣7个小时，由于夜晚刺绣容易坏眼，现在晚上已不敢再绣了”。
面对整个城步苗绣现状，她心生悲凉，全县会绣苗绣的老人由于身体健康原因，目前已不再刺绣。年轻一代根本不愿接触刺绣，大多外出务工。城步苗绣技艺后继乏人，她自己也经常陷入“想舍弃但更想坚守”这样尴尬的境地，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
其中一个重大原因就是，苗绣和诸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存在手工作业、产量不高、销路有限的境况。
“苗绣作品很贵，因为一幅作品至少需时三个月，千针万线才能绣成。”伍前金说，她现在的作品总共也才20多件。
苗绣长卷《城步苗族风俗图》曾有人出价10万元购买，她不舍得卖，因为花了她三年的心血。而为了生活所逼，伍前金以前曾贱卖过几幅作品。这让她遗憾不已。
如今，伍前金已被城步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心列为城步苗绣唯一传承人，该中心也已着手对全县苗绣文化进行针对性的保护。
“下一步，我想成立城步苗绣研究所，深入县内各地收集苗绣手工艺品，建立苗绣文化展览馆，亲手设计出独具城步苗族特色的服饰……”在苗绣文化苦旅上，伍前金期待走得更远，期待苗绣能像湘绣一样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