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谭里和 特约记者 刘少一
“限你两天时间离婚，如果不离婚，我就到公安局告你强奸。”当46岁的劳燕向跟自己发生过一次关系的29岁男子谢辉发出离婚通牒后，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她亲自设定的最后时限成了自己的祭日。
2009年12月底，常德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谢辉故意杀人案作出一审判决，判决谢辉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2010年2月3日，常德市公安局对该案发布了通告。这起被当地警方称为“排查人员最多，影响恶劣的故意杀人案”终于落下帷幕。
谁还持有租房钥匙？
2009年4月19日下午1时许，石门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称，位于县城商业步行街一宿舍楼402房发生命案，一名40岁左右的女子惨死在按摩床上。
接警后，石门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蔡复清带领民警赶到现场，并很快查明，死者名叫劳燕，现年46岁，是当地商业步行街某茶馆老板，租住在案发宿舍有将近半年时间。
技术人员现场勘查表明，死者租住房的门窗完好无损，无任何撬压痕迹，除死者的手机去向不明外，房间内其他物品摆放有序，没有翻动迹象，就连死者枕头底下压着的600元现金都没有被人动过。
进入案发中心现场，技术人员发现死者劳燕着睡裙仰躺在用于治疗胃病的按摩床上，头部、颈部有多处钝器伤和锐器伤，头部墙面上有喷溅状血迹。通过技术检测，警方推定劳燕的死亡时间是当天上午7时左右，系他杀。
侦查人员认为，死者租房的门窗完好无损，那么进入现场的人应该是喊门入室或者持有房门钥匙开锁入室；从死者衣着状态（穿着睡裙）分析，她当时毫无防备。同时，死者下身赤裸，左大腿前侧有多处擦拭痕迹，褪至右腿踝关节部位的短裤上留下了男人精斑，说明作案者可能与受害人有性关系。因此，警方对案件的定性倾向于情杀，而与死者熟悉又持有租房钥匙的成年男性首当其冲成为警方的调查对象。
侦查人员在死者床上发现一个男人手包，锁定了第一个调查对象陈再新。据房东孙奶奶回忆，4年前，她曾收留陈再新在该宿舍住过一段时间，并给他配了房门钥匙，后来搬走后再无联系。可案发前半个月，孙奶奶突然发现陈再新声称取衣服出现在402房，说明他与死者劳燕有过接触。
由此推断，陈再新有重大作案嫌疑。
警方费尽周折找到陈再新的联系方式后，发现他正在张家界市境内。随后，侦查员在张家界慈利县岩泊渡镇找到了陈再新。经审查，陈正是包的主人。据他交代，半个月前，他到402租房取衣服后，见旧手包价值不大，就顺手丢在床上离开了。警方进一步调查，发现他确实无作案时间。陈再新被排除。
另一个持有租房钥匙的人叫严霞，与劳燕是同学关系。这里不能不提到劳燕生前开茶馆的合伙人孙昌。孙昌平时和劳燕姐弟相称，但茶馆开来开去，两人也开出了暧昧关系。频繁交往中，他与劳燕的关系被严霞发现。这样一来，孙昌干脆把严霞也哄上床。孙昌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彼此维持着心照不宣的三角关系。警方据此分析，严霞存在杀人的主观可能，她很有可能争风吃醋寻求报复。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严霞不会直接行凶，如果她涉案，只能是雇凶杀人。可是警方做了大量工作后，彻底排除了严霞作案。
围绕房门钥匙这条线索，侦查员虽然接连查否了两个最具备作案条件的人，但仍然存疑颇多。因为有多人先后租住402房间，住户在租赁期间究竟配制过多少把钥匙，这些钥匙又都流落到谁的手里，连房东都认为是笔糊涂账。
谁与她走得更近？
从房门钥匙处无从下手，侦查人员只得从劳燕生前的关系人入手。但劳燕的社会关系复杂，让警方尤为棘手。据知情人反映，劳燕的丈夫在外地打工，但夫妻关系不和，劳燕一度曾提出离婚。2008年，劳燕患胃病回到石门后，先后给别人当过保姆，在洗车行干过清洗工，之后才开茶馆，光租住地就换了3处。
很快，侦查人员从孙昌身上发现了诸多疑点。首先，有人证实，孙昌19日上午9点多钟开门时，曾惊讶地说：“哎呀，老板今天怎么还不来开门？”这个说法与他第一次对警方的讲述自相矛盾。孙昌在最初向警方的问询中提到，劳燕案发前一天叮嘱，要他第二天开茶馆门做生意，为何还要故意提“老板没有开门”？另外，孙昌下岗多年，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仅靠每月300元低保金生活，很需要钱。孙昌说，劳燕生前答应借给他5000元钱做生意，而警方恰好从劳燕房间的旅行箱内找到了一本存折，余额为4700多元，开头的“4”字打印模糊，在光线较差的情况下，有可能被误认为5000多元。侦查员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孙昌是不是在逼问存折密码无果后，向劳燕下此毒手？另外，孙昌与劳燕因有暧昧关系，进出方便，加上他暗中仍和严霞往来，极有可能由爱生恨，想搬掉横亘在他与严霞之间的这块绊脚石。然而，警方通过DNA采样鉴定，劳燕短裤上留下的精斑不是孙昌的。孙昌也被排除嫌疑。
另一个与劳燕走得很近的人是石门火车站附近的郭老头。据严霞说，劳燕在婚姻中介所做过征婚登记，60多岁的郭老头瞄上了她。几次电话联系之后，劳燕在严霞的陪伴下，曾去过郭老头家两次。警方通过外围秘密调查得知，单身的郭老头要求劳燕和他结婚，劳燕便提出拿2万元给丈夫作为离婚补偿。劳燕先后从郭老头处拿走6000多元钱后，再也不愿跟郭老头见面，连他的电话也不接。郭老头连劳燕是哪里人都不知晓，他怀疑自己陷入了一场婚姻骗局。可是，侦查员准备传讯郭老头时，他也正在到处打听劳燕的下落。在对郭老头巧妙地提取了DNA检查后，警方同样排除了郭老头作案的可能。
接下来，警方在长达20多天的侦查工作中，先后排查了400多名关系人。排查的结果，又让案情重新回到了起点。后来，许多有利于案件侦破的客观条件被有意无意地破坏，侦查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侦查工作一度陷入困境。
迷案峰回路转
2009年5月4日，就在侦查人员感到困惑的时候，发现了劳燕生前所用的手机。这一重要物证的出现，让办案人员看到了一丝曙光。
手机当时的持有人是石门某酒店一名女服务员。女服务员交代，她是在修手机时，手机店老板临时借给她用的。老板又告知，他是在2009年5月4日花40元钱从一名30岁左右的男子手中收购的。
这名男子是谁？他成了破解迷案的关键人物。
石门警方请来了全国著名的模拟画像专家付晓东按照手机老板的描述给嫌疑人画像，然后分发给办案人员广泛发动群众辨认。
于是，又一批符合条件的嫌疑对象被列入调查名单。与模拟画像有某些相似特征的谢辉被纳入侦查视线。
29岁的谢辉是石门县楚江镇老西门社区居民，居住在劳燕同一栋宿舍楼的405房间。此前，警方已和谢辉有过多次接触，但他一直表现得镇定自若，专案组尚未对他展开重点调查。现在，该轮到他了。
2009年5月12日，专案组抽取谢辉的血样进行鉴定。鉴于案发后留给谢辉的时间太长，公安机关采取了欲擒故纵的策略，希望他能有所暴露。两天后，DNA鉴定谢辉有重大作案嫌疑时，谢辉已逃到了广东。5月16日，石门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伍再华带领重案组奔赴广东，在广东潮州警方的协助下，将已在掌控之中的谢辉从当地一家陶瓷厂抓获归案。
颇为滑稽的是，抓捕组在赴广东途中居然接到了谢辉的电话，聪明过头的谢辉竟在电话里大吐“冤情”，表白自身清白长达27分钟。
2009年5月19日，离案发刚好一个月的日子，谢辉被追捕侦查员从广东解押回石门县公安局。
2009年5月20日凌晨3时，一开始还镇静的谢辉在谎言被一层层戳穿后，终于败下阵来，道出了杀人真相。
死于最后约定
谢辉供述，2008年下半年，他患肺结核回家养病以后，与在广东打工的妻子分居，染上了搜集女性内裤的癖好。劳燕晾在租房公共过道上的短裤就成了他的目标。
2009年4月12日下午，谢辉的变态行为被从茶馆回来的劳燕当面发现。听了他磕磕碰碰的解释后，劳燕似有同情地问：“你怎么不找个女人？”谢辉说没钱。劳燕说：“就找个不要钱的女人嘛。”听出弦外之音的谢辉马上顺杆爬：“要不，阿姨你就……”劳燕没有答话，独自进了自己的租房。谢辉跟进去，开始用肢体语言挑逗这位他并不知名的“阿姨”。这个夜晚，谢辉再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2009年4月17日晚上，谢辉被劳燕叫到自己租住的402房间，说：“你离婚吧，不然，我会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别人，到公安局告你强奸。”
发生“一夜情”的这几天来，谢辉从劳燕绷紧的脸上知道她对他不满，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阿姨”会提出这样出格的要求。
离婚，谢辉是做不到的，回绝“阿姨”又会让她不依不饶。谢辉于是敷衍说：“阿姨，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4月19日上午8点以前，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答复。到时候，我给你留门，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劳燕最后丢给谢辉的话不容商量。
在矛盾中度过了两天，谢辉一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4月19日大清早，起床后的谢辉见约定的最后期限已到，于是决定到劳燕的房间去做一个了断。他来到劳燕的门口，发现房门果然开着。谢辉走进去，看到劳燕正躺在按摩床上享受电动按摩，对谢辉的到来根本没有察觉。这时，谢辉突然萌生了歹意，他认为最好的了断就是让劳燕不再开口说话。见按摩床边正好放着一个圆石头，谢辉不声不响地搬起来，朝闭目养神的劳燕额头猛砸下去。然后，他向门外走，走到外间门边的谢辉发现了一把菜刀，他一不做二不休，取刀折回身去，狠命地砍向劳燕的颈部。就这样，劳燕为自己的一段孽情死在了自己最后的约定里。
作案后，谢辉匆匆收拾好菜刀，夹在西服腋下，擎一把雨伞下楼，把菜刀丢弃在楼下不远处的下水道里，又把劳燕的手机埋在石门县宝峰开发区一块菜地里。直到5月4日，自以为安全的他才找出手机，到手机修理店里低价处理。
2009年12月底，常德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谢辉故意杀人案做了一审判决，判决谢辉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2010年2月3日，常德市公安局对该案发布了通告。这起被当地警方称为“排查人员最多，影响恶劣的故意杀人案”终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