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艳(图为新浪微博实名认证的头像)
衣俊卿(资料图)
原标题:常艳:我的事就是档案引发的“惨案”
■对话人物
常艳,35岁,山西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副教授。
2012年12月,她在网上实名发表12万字“写实小说”《一朝忽觉京梦醒,半世浮沉雨打萍》。“小说”讲述,2011年7月,常艳到中央编译局进行博士后研究,她希望从学校调出档案、调入编译局工作,她称为此向局长行贿,并先后多次开房,不过最终未调入编译局。
1月17日,新华社报道,中央编译局局长衣俊卿,“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免去局长职务。
■对话动机
去年年底发表“写实小说”后,常艳在网上发表致歉信然后销声匿迹。4月27日,常艳在新浪开通实名认证微博,陈述她与山西师范大学的人事纠纷,称希望学校尽快解决她的去留问题。她希望继续留在学校,“看大门、做工勤岗也愿意”。山西师大回应,常艳去年7月已提出辞职,学校从11月份起已停发工资。
日前,常艳接受了新京报记者专访。
【缘由】“一步步阴差阳错”
新京报:真实姓名开通微博,是不是意味新生活开始?
常艳:最近我在等山西师大的答复。如果他们要我,即便是工勤岗,我也会从此低调,维护好我的家庭;如果他们不要我,需要彻底了断,让我的档案去了人才市场,我自会再去找工作,不在乎体制内、体制外。
新京报:还想留在大学工作?
常艳:我不是怕被辞退。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的天地可能更宽了。但我就是希望他们敢于面对。
新京报:你发微博希望学校能给你答复?
常艳:我就是因为与他们交涉,他们总不当回事,我才发微博敦促他们的。
新京报:经历了去年的事,为何不一走了之?
常艳:我得把关系彻底转到人才市场,免得以后要开个什么证明的还要与他们打交道,还要从科长、处长、副校长、校长,一个个找。
新京报:关键还是档案转不出来?
常艳:是的。眼下快刀斩乱麻,就要他们给我个答复就行。留我还是不留。不要我的话,我也好再寻生路。
新京报:从你去年12万字文章看,你想把档案调出来也费了很多周折,还是没有成功。
常艳:我与校方的人事纠纷,其实是与上次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的。我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一份档案引起的“惨案”。鉴于某种特殊原因,我现在不想写明白了。但其实这个事情真的反映了高校人事制度、人才政策的很多问题。可惜,好些人就盯在情色上看,唉。
新京报:你觉得学校不该卡着你的档案?
常艳:我感觉,在高校的管理方面,既要有纪律严明的一方面,但是不能把老师当成贼来看待,来防备,需要更多的人性化关怀。
(编者注:山西师大党委副书记王心平介绍,学校规定在职期间读博士,必须与学校签协议,毕业8年后才能申请提档案。他称这是学校留人的方式。)
新京报:但是你也给学校写过不转档案的保证书。
常艳:我报这个博士后,到编译局是要交钱的,编译局根本就不会让我调转档案。我为了让学校相信,给我这个机会,我额外地写了一份保证书。
新京报:但后来你又想通过编译局转走档案?
常艳:要把档案调离山西师范大学,对于我这样的一位普通教师来说,好比登天揽月。之前我在火车上碰到一个师大的教师,他说要看去什么单位,要是中直机关,学校就不会挡。
一步步阴差阳错我与编译局建立了联系,我以为自己可能有机会进中直机关,或者至少通过这个平台把档案调出来,有个自由身再去求职也不难。
【追求】“有点星星火,我就想让它燎原”
新京报:当年你硕士毕业后留在山西师大教了两年书,2007年选择了去人大读在职博士。2011年又报考了中央编译局的博士后,是希望自己有所提升?
常艳:当时是这样,但是后来的一些事情,我就不方便讲了,事情都是一步一步发展的。就是在每一个重要关口,都有两种选择,我是顺着其中一个走下去。但是到了下一个出口,又要顺着一个选择走下去。而影响我这种选择的,外在的因素太多了。
新京报:后来又想将档案从山西师大调出,留在中央编译局工作?
常艳:人生总是这样,如果你没有机会去追求的时候,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但是一旦有一个机会,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点星星之火,我就想让它燎原,给我一点点阳光,我就想灿烂。
新京报:追求都是一步步不断加码?
常艳:我在我的小说里,也有表达的。我有家有孩子,我还要什么。我一味总是要提升自己,事实上,就是进入了一种怪圈,或者说上了一条轨道。师大要求老师读博搞科研,那人家有什么导向,咱就冲着这去。做成了,那肯定好。就一步步地把自己推向了越来越不能把控的平台吧。
新京报:你觉得自己的欲望强烈吗?
常艳:有人说,我欲望强烈,我觉得也不是。还是那个观点,每个关口都有两种选择,每个关口我都有走向反面的准备。中央编译局要我可以,不要我拉到。我还有别的选择。
我心态一直都是这样,但这就是命运,我是学马哲的,但是我还是用宿命论的观点解释这种问题。一个个的偶然,最后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了。
【“小说”】12万字没有写全
新京报:你写的12万字“小说”网上引起很大轰动,给自己带来压力吗?
常艳:我现在真的在坚持,上次事件出来之后,我自杀过好几回。
新京报:当时为什么要发表那篇“小说”?
常艳:我对很多问题的思考和认识,有一点点就会看得很深。
如果放在其他人,让当辅导员就去当,不评职称就不评,不让上课就不上,但我总是透过现象,从背后体会出很多东西。积累多了,就在心中形成一股不可压抑之势。
新京报:你觉得自己偏激吗?
常艳:也许我偏激了?我看到的很多现象,背后全是资源的掠夺与瓜分,人人为财为事而争。可以泯灭很多东西。
其实那个根本没有写全。为我之人也是“害”我之人。或许,也不是某个人、某几个人的错。就是事情很多,纠结掺杂在一起,最后……
新京报:你对利用权力腐败的事情看不惯?
常艳:对,我就是痛恨权力的傲慢与专横,其实高校教师,尤其青年教师的境遇并不是如大家想象得那么好。我以后如果写小说,就慢慢写出来。
新京报:你对自己的科研和学术爱好吗?
常艳:爱好。我觉得学术上提升,和人生上提升是有密切关系的,学术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人生还有更多的追求和价值。但是在我当前,这是一个突破口,我现在既然走上了学术的道路,我就相应地在这方面体现我的价值。
新京报:学校有同事说你比较孤芳自赏,不喜欢与同事打交道?
常艳:我对任何人都尊敬,这个是做人的底线。但我确实是一个比较宅的人。孤芳自赏倒也说不上。我对自己的优点啊缺点啊,都认识比较清楚。但是我不愿意跟人表达,宁愿藏在心里头,或者说宁愿写一些文字性的东西。
【未来】“要坚强忘掉过去”
新京报:你发了那么多微博,是不是也想改变人们心目中的印象?
常艳:这次和上次不一样的,这次是我与师大的人事纠纷。我不想提及过去。只是要着眼于现在及未来。至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路遥知马力,我不急着改变某种负面的形象。用事实与行动说话最有效。我的路还长,我慢慢走,不急。
新京报: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常艳:现在别人要怎么看,包括网上谩骂我的人,我没有必要去回复。我错的地方,就是我错的地方,但不是我错的地方,再怎么骂,我也不会去回应的。
新京报:你当时曾决定留在北京后,有没有想过家庭也会变动?
常艳:没有。我没有想过我到了北京之后,就不要家了,我没有想过。
新京报:你不希望改变自己的形象?
常艳:我本凡人。我对家庭、社会、人生的认识或许有些方面让人不理解,但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他的思维、认知一定与环境、阅历有关。或许若干年后,我会写自传,再叙这个社会架构中的一个小我。而此时此刻,无论非议有多少,我都不会为自己开脱。
新京报:你发了微博之后,学校有没有反应?
常艳:前天上午分管人事的副校长打电话叫我家人去办公室,说同意我在网上的辞职声明,并叫我下午去谈话办手续。我便觉得彻底要解脱了。但家人一致不同意我的做法,认为校方有落井下石之嫌。
我一气之下撞向家中石头,晕过去。后来,医院诊断确有病患。
新京报:目前没有办理辞职?
常艳:我家人也给学校说了我的情况(抑郁症),学校就说不提我再次辞职的事情了。我现在就是治疗,别的什么都不管。我并不想再害了任何人。我一定要坚强忘掉过去。
新京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常艳:完全是要走出自己,走出新天地,事实上,若干年之后,再回头看这些问题,无论是伤害,无论对错,无论悲喜,可能都很平淡了。
□新京报记者涂重航实习生付宗恒山西临汾报道
事件回顾:内地官方消息称,中央编译局主要负责人衣俊卿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不适合继续在现岗位工作,已免去其中央编译局局长职务,由贾高建担任中央编译局局长。
2012年12月12日,中央编译局女博士常艳在网上实名发表十二万字长文,声称自己与衣俊卿有婚外情。文章更举证详细叙述两人情史,包括已婚的常艳为进入编译局工作拿到北京户口,曾多次向衣行贿数万元,甚至以身相许,两人先后在多间酒店开房十七次,以及获一百万元人民币掩口费等。当事件引起各界关注之际,常艳又突然道歉并称自己患有抑郁症,所以杜撰举报。外界则质疑她受到压力后改口,促当局彻查并公开真相。
据悉,常艳在中央编译局进行博士后研究,专攻恩格斯学说,曾任山西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副教授。而被爆疑有婚外情的衣俊卿现年五十四岁,曾任黑龙江大学校长、黑龙江省委宣传部长,2010年起任中央编译局局长,属于副部级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