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本人
曾有一个黑色幽默在网络流传:“把一个中国人拍扁了就是一张元素周期表。”这当然很夸张,但也说明大众对于食品安全的担心和关注。很多人都在发问,要想吃到真正绿色无污染的食品,到底有多难?
曾在一家日企工作的女白领吴宇就是发问中的一员,并最终选择自己来回答。2013年,她放弃高薪工作,选择回到家乡长沙县果园镇大河村,当起了“女农民”,种真正让人吃得放心的蔬菜。
上午进趟菜市场,下午就辞职
没想到吴宇的家并不好找。1月10日,今日女报/凤网记者驱车前往长沙县果园镇大河村时,因为乡下羊肠小道众多,开着导航也连续走错了三次路。吴宇得知后,没有两分钟就开着平时送菜的面包车赶到,充当了一回“人工智能导航”。
今年32岁的吴宇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笑起来有几分孩子气。她脂粉未施,衣着朴素,袖口磨损得厉害。这对爱美的姑娘而言无疑是大忌,但她丝毫不以为然。
乍看起来,她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任谁也不会把她和高薪白领联系到一起。
2006年,吴宇从湖南工程学院市场营销专业毕业后,去了深圳一家日企做采购,之后回到长沙,依旧从事采购的老本行。由于工作能力出色,在2013年辞职以前,她已是十万年薪。
她为何会放弃旁人看来高薪又光鲜的工作,选择回乡当农民呢?
“说来也蛮好笑,是因为一个菜市场。”吴宇告诉记者,2012年末,有媒体曝出喂养超标抗生素、违禁药物的“速成鸡”流入市场,引起了许多人对食品安全问题的重视和担忧。
有一天,吴宇走路去上班。菜市场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决定进去看看。“那时的我并不会做饭,因而从来没有踏足过菜市场。”
这一看让她很吃惊。那个菜市场污水横流,苍蝇乱飞,卫生很差。“我就在想,难道我们平时吃的菜都是从这样的环境里出来的吗?即使蔬菜没有农药残留,那菜市场的细菌也不少吧?”
上午进了菜市场,做事向来果断的吴宇下午就提出了辞职:“我那时候根本没有计划,想着家里有地,农民的天职不就是种地吗?”
做生态农业,她有“五不”原则
“妙用杂草可以让病虫害减少,土壤更肥沃;葱和瓜类、韭菜和茄科类搭配种植会长得比较好;草莓和韭菜一起种会争营养,黄瓜和四季豆一起种线虫多……”吴宇向今日女报/凤网记者介绍起生态种植心得来头头是道。
但在她最初回到家乡实施计划时,吴宇坦承当时的自己确实有些“五谷不分”,“别说种菜了,连蔬菜的名字我都分不清。”
原来,吴宇虽然家在农村,也有几分地,但她很少做地里的活儿。回乡创业后,她只好跟着母亲一起干活,“有样学样”。而且,很多蔬菜的名字,她也是在和客户交流的过程中记住的。
家里有蔬菜,就得想法子卖出去。起初,吴宇在微博上吆喝了一阵:“第一个客人是我朋友,之后就有一些陌生人看到微博后过来买。”但当时,客户都是散户,“一个月也就送个两三次货”。
尽管销售并不如意,但吴宇可没忘记初衷:做生态农业,给大家提供放心的绿色食品。记者在吴宇家中看到,墙上的显眼位置被她贴上了很多注意事项,用不同色的笔标示,甚至还辅以自己画的图片说明。其中“五不”耕种原则让人印象深刻:不用农药,不用化肥,不用除草剂,不用化学添加剂,不用转基因种子。“不用农药这些东西肯定是为了健康着想嘛,至于草,我会把它割断后覆盖在土地上。”
除了“五不”原则外,妙用杂草、共生植物搭配、避免混植的作物、播种和催芽程序等也被她仔仔细细地贴在墙上。
记者在田间发现,每块地都被吴宇编了号,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对土地进行生产管理。
吴宇的用心没有白费。2013年底,她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大客户”:“客户给了900元,送一个月的菜。一个月满后,客户又续了半年的费用6000元。”之所以用“续费”这个词,是因为吴宇在客户中实行会员制。
吴宇告诉记者,实施会员制后,客户可一次性缴纳25次菜品的钱,省去了营销和收钱的麻烦。“更重要的是,我可以根据客户的人数来安排生产,不用担心种多或者种少了。”
四年间,吴宇家的田地由几分地变成5亩,“再加上周边农户一起种的,应该有8亩左右”。田间菜品也由5种发展到全年有57种,会员也从3个变为50多个。“我们是家庭式的,没想着做多大,每扩张2亩地能增加20个会员,我就很满意了。”
吴宇在教小朋友们如何种土豆
“菜不会因为你是个女人就长得好”
在返乡之初,吴宇其实遇到过很多不理解的声音。
首先就是父母。“我把辞职的事压了很久才敢跟他们说。他们起初很反对我做这个,希望我能再找个工作。”吴宇说,经过这几年的努力后,吴宇的父亲和弟弟现在都相继回家帮她的忙。
其次是村民们的不理解。“我扛着锄头在除草,他们就会说,不用费事,买瓶除草剂,一倒下去保证没杂草。”每当这时,吴宇就会耐心跟村民解释,使用除草剂的农作物容易引起中毒,还可能对土壤造成危害。
曾有村民把自家的地让吴宇种。“之后他特别惊喜地对我说,‘我们家那块地都板结了,怎么被你一种就松软了’?”村民渐渐发现这个年轻妹子的方法真的有效,也开始跟着她一起干。
在年轻人普遍去外地打工或在城里上班的情况下,吴宇目前是村里唯一的年轻女农民。
村里不少人善意地提醒她:“姑娘家别晒得太黑,不要太逞强。”说到这,吴宇摸了摸自己的脸:“操心太多果然容易变憔悴。”吴宇的朋友也曾在朋友圈发过她布满老茧的双手,直言“不知道该替她心疼,还是高兴”。
吴宇对此看得很明白。她也曾在朋友圈发过这样一段文字:“不要因为自己是个女人就该享受好待遇。菜会因为你是个女人就长得好些吗?市场上会因为你是个女人就不用守规则吗?”
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吴宇的努力丝毫不逊色于男人。夏天凌晨四点半起床,冬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几乎雷打不动。播种、浇水、施肥、采摘、配送,她全都亲力亲为。“周一和周四配菜,就要花掉一整天时间。周二和周五上午就要给客户送到”。这些蔬菜都是当季蔬菜,她会到田间观察,哪些菜适合采摘,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安排配些什么菜。
“期待农民真的能安居乐业”
除了种植,吴宇在闲时还会组织很多田间体验活动,比如插秧、割稻谷、种土豆、做米粉等,这主要是针对孩子的。“现在很多在城里生活的孩子,课余时间大多留给了手机、电视、电脑等电子产品,周围又是高楼大厦,和大自然接触的时间很少。”吴宇告诉记者,她希望孩子们能在与自然的相处中,得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很多孩子们在参加活动时的童言稚语让吴宇非常难忘。有小朋友指着鸡对母亲说:“妈妈你看,好大的鸟啊!”有孩子认为,土豆是长在树上的,分不清葱和大蒜,不知道胡萝卜长什么样。看到自己的孩子兴致勃勃地去猪圈喂第一次见到的小猪时,一位母亲跟吴宇感叹:“现在的小朋友,吃过猪肉,但却没见过猪跑。”
2017年,吴宇决定在扩大土地的基础上,在稻田里养鱼,“一方面这是一个良性循环,另一方面可以开展更多的体验活动”。
吴宇有一个愿望是让更多人来关注农业、关注农村。她告诉记者,现在她家附近的村庄里,很少有年轻人留在家乡打拼。“如果能通过农业养活一家人,让更多的年轻人回来,这样就不会有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农民也就真的能安居乐业了。”她表示,汗水必须要得到经济和尊严的双重回报,这样农村的其他问题才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