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元方长沙谈读书生涯:粉丝嫁给偶像,从一本书开始

凤网 2019-04-17 阅读数 460607

童元方

文、图: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罗雅洁

童元方这个名字,很多读者可能并不十分熟悉,但了解她的来头后往往会让你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她是知名学者叶嘉莹、齐邦媛、林文月的学生,台湾大学中文学士、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先后执教于哈佛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重要的是,她是少有的将科学之严谨与文学之浪漫融合于文字的作家与学者,代表作有《一样花开——哈佛十年散记》、《水流花静——科学与诗的对话》、《爱因斯坦的感情世界》、《为彼此的乡愁》。同时,她也是知名翻译家,译作有《爱因斯坦的梦》、《情书:爱因斯坦与米列娃》等。此外,她还是科学家、散文家、胡适的忘年交陈之藩的夫人……因为这些众多身份,她被业界誉为“中西方文化教育的合成者”。

4月13日,童元方第一次来长沙讲学,谈起自己的求学经历、阅读经验、教育体验、爱情认知……对读者来说,她的故事充满传奇却又备具力量,她的经历与经验看似离我们很远却又处处值得借鉴。

读先生作品长大的“迷妹”

虽然已年近古稀,但眼前的童元方一举一动却时时透着“少女感”,记者问她维持“少女感”的秘诀,她说,“我从来就不按年龄穿衣服,怎么舒服怎么来。”这似乎与她从小养成的独立性格有关。

童元方出生于台湾南部的屏东县,从小就喜欢“有字的东西”,父亲觉得“这个女儿还不错”,便鼓励她考台北一女中,童元方考上后,独自一人从台湾最偏远的屏东来到最繁华的台北,开始了以书为伴的求学生涯。

一女中没有宿舍,她便住在修道院的宿舍里。放学后她不想去挤公交,便跑到书店去“打书钉”——“这是粤语里的说法,就是指‘看白书’,中学生没钱买书,只好像个钉子一样站在书店看书,一次看不完还要偷偷折个角,下次来接着看。”等到书店关门,她便一个人搭上公交车回修道院。

在这家书店里,童元方第一次接触到了陈之藩的作品《在春风里》。“大而扁、全绿的封面,中间一棵大树,可是画得很小。”她一看就很喜欢,翻开书,第一篇是《寂寞的画廊》,当童元方看到“每一个人,无例外地,在铃声中飘来,又在画廊中飘去”,心抽紧了,接下来是“永远不朽的,只有风声、水声与无涯的寂寞而已”。读到这一句,她的眼泪就掉下来。

那时,童元方的父亲得了肺结核,长期卧病在床,而母亲刚动完了乳癌手术,还要照顾三个年幼的妹妹。早熟的少女童元方隐隐约约懂得了文章的深意。

此后的一段时间,童元方便经常到书店去,一篇一篇地去看这本书。

看完这本书,童元方又在书店里找到了他的《旅美小简》,仍旧是“打书钉”的看法,接下来,看陈之藩的文章已成为她生活里一种仪式般的存在。她终于攒下钱,把两本小书都买了回去,一边看,还一边写下自己的感触。

她爱这两本书,于是郑重其事签下名,想把它们送给大妹妹,但临送时又舍不得,结果还是留在了手里。直到多年后去留学时,她把这两本书装进行囊里带去了美国。

缘分就是那么奇妙,在哈佛读书时,童元方竟然在波士顿见到了偶像陈之藩。彼时,陈之藩在波士顿大学教书,她对于陈之藩的第一印象是:“这人好诚恳。”陈之藩照片极少,称自己“不以容貌见长”,但写得一手漂亮的行书。

刚认识时,他们常在查尔斯河旁边散步,陈之藩买一份报纸,却又嫌新闻写得差,很自然就把报纸搁在童元方手上,请她速读后再做现场新闻简报……虽然二人相差24岁,但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经历种种曲折现实,2002年两人正式结婚,一起在香港中文大学教书,童元方在《我们都是看你的文章长大的》一文中写到二人婚后的幸福场景:

我差不多每天都从山上的办公室走到陈先生的办公室,跟他一起回家。他平常关着门但不锁,所以我总是敲两下,然后自己打开门。他一看是我,不论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书,都会谈起他的问题或感想。比如:“你快来看这位钱基博,也就是钱钟书的父亲,是怎么解释语言的……”我因为站在门口,跟他有一点距离,看见那孩子般憨傻的神情,只觉感动。我想:什么是幸福呢?大概是两个独立的人,互相了解的幸福。

2012年,陈之藩去世。童元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丈夫留给我最丰富的精神遗产就是幸福的感觉,从我跟他相识到他过去的这段过程,我觉得自己没有白活。”

分享会结束后,读者们排队等待童元方签名

来自三位老师的教育体验

童元方的幸运不仅仅是在爱情里,也在她的求学生涯里。她前后共遇上三位重要的老师:叶嘉莹、齐邦媛、林文月,而这三位老师又无一例外都是两岸闻名的知名学者。

齐邦媛是台湾大学外文系教授,对引介西方文学到台湾、将台湾文学作品推向世界卓有贡献,小说家白先勇称她为“台湾文学的守护天使”。大学毕业时,童元方曾上过一年研究所,在这里,她充分体会到这个知名学者的爱才惜才之心。

陈之藩去世后不久,童元方回台湾参加活动,一看到齐邦媛她就哭了。“老师却说,台湾有不错的工作,不要一个人待在香港了。”说罢,齐邦媛把自己的新地址塞进了她的口袋里。

林文月老师年轻时有个外号叫“木美人”,“长得很漂亮,跟人说话没有太多表情。”但是她跟齐邦媛一样,时刻让童元方体会到“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传授为师之道”。1985年,林文月到哈佛做研究,童元方当时正在哈佛修博士学位。所以童元方一直想请林老师吃饭,林老师却说:“你还在念书,这餐饭老师请,还是去你本来想请老师吃的那一家。”

说起叶嘉莹,童元方似乎更有感触。离开香港中文大学后,童元方收到了一名学生的邮件,学生说,她看到了童元方谈人文素养的媒体访问,感觉很灰心:“现在像老师这样谈人文素养的人已经很少了,又有谁在意这个呢?”童元方还没来得及给这名学生打电话开导,又收到了第二封邮件,学生说,自己看到了《鲁豫有约》里叶嘉莹的访问,“边看边哭”。

那是2016年,叶嘉莹已经92岁了,仍然一秉初衷,讲授诗词。童元方于是告诉学生:“你看你九十二岁的太老师仍然在呼唤诗词的生命,我们怎么可以向后望呢?你说人文素养没人在乎,但你在乎我在乎,这不就行了吗?”

显然,童元方从老师那儿学来的为学为师之道,又这样春风化雨般地传给了她的学生。

孩子不爱阅读不能赖抖音

谈到童元方的翻译作品,《爱因斯坦的梦》不得不提。作者艾伦·莱特曼在这本书中写了三十个故事,每个故事都假定是爱因斯坦的梦。童元方翻译后,林海音想在自己的纯文学出版社出版。“当时林先生都准备关掉出版社了,但她喜欢这本书,所以决定还是要出版。”

“作者很少用动词,名词用得比较多。也没有英文中常见的and和or,但它却足够好。”也正是因为没有and和or,这本书被童元方翻译得非常具有中文的美感:Doors是“千门万户”,AglanceAstormAnight是“一次回眸、一阵风雨、一段长夜”。

随着科技的发展,现在有很多人担心电脑翻译会逐渐取代人工翻译,童元方认为,虽然现在机器能做到“信达雅”中的“信”和“达”,但中文的“雅”只有人才能翻译出来。

就在上个月,一场关于“学英语”的辩论登上了微博热搜第一名,有网友认为,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学英语不仅浪费人力物力财力,还要牺牲孩子们宝贵的童年,翻译软件和专业的翻译团队就够用了。但也有人认为,翻译软件译不出文化。

这种辩论的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此童元方表示,学生要先把中文基础打好再学习英语,三年级的孩子才刚刚学习作文,中文表达都还不好,所以从五年级开始学比较合理。要保持慢一点、开放一点的心态看待英语学习

谈到家庭教育,现场有人向童元方提问:“如何让孩子远离抖音、远离手机?”

童元方回答,我们挡不住科技的进步,“如果没有微信,我今天也不会来到这里。”她说,现在的孩子之所以不爱阅读,智能手机的出现并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人们心态的浮躁,不能以安静心态进入阅读状态,而家长还是得找书给孩子看,最好从字少图多的绘本开始:“我孩子小时候,一本绘本要三十多美金呢,我还是会给他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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