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介眉
我们对苗家姑娘并不陌生，就算不亲密接触，也常见她们盛装出场在各种节会，在人群中熠熠生辉，成为最受关注的花儿。在参加了一次苗族传统节日后，我结识了好几位邵阳绥宁的苗族姑娘。
去年5月，我们一行人从长沙出发，前往绥宁参加苗族“四八姑娘节”。此节据说为了纪念宋代苗族女英雄杨黎娘而设。每年农历四月八， 嫁出去的苗家女子都要回娘家过节，未婚的阿哥阿妹敞开心扉谈情说爱。在苗家，已婚女子叫“姑娘”，未婚女孩叫“阿妹”。
我们到达绥宁时已近黄昏，大家在农家小院吃晚餐。长途奔波，浑身疲惫，各自安静吃饭。不一会，便有苗家姑娘来敬酒。几位年长者第一反应就是推辞，怎么着也不肯喝。泼辣的苗家姑娘可不管，手握酒杯，站在客人身旁就开始飙歌。热烈似火的敬酒歌啊，清冽、高亢、奔放，似一道霞光破云而出，照亮大地，激荡人心。酒不喝，歌不停；歌不停，酒不停。再严肃、矜持、尊贵的客人，听着这歌声，最终都乖乖的、美美的、晕晕的把酒喝了。他们由拒绝到笑眯眯地接受，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微甜的苗家米酒，真诚热辣的苗家姑娘，让人难以拒绝。
为方便外地客人深入了解苗家文化，组委会给每人安排了一位工作人员做解说。第二天一早，在约定的时间，不差分秒，有人轻轻敲门。一位身着蓝色苗服的姑娘出现在我面前，自我介绍叫小杨，负责带我参加姑娘节各项活动。白皙、甜美的小杨，让我眼前一亮。她头戴高高的银花冠，脖子上、胸前是闪闪发亮的银胸牌、银项圈，手上是镂空雕花的手镯，身穿绣花百褶裙，还有无数小银铃在身上叮咚作响，雍容华丽又娇俏活泼。
小杨说，苗族姑娘的传统银饰以大、重、多为美，倘若把全身的银饰加在一起，10公斤是正常。她这一身还是简单的。小杨很自豪，苗家人厚爱女性，家里再穷，总会为女儿准备一套像样的银饰做嫁妆。苗家阿妹的嫁妆，可能是世界上最昂贵的，有的几乎要耗尽父母所有的财产。女儿还只有几岁，母亲便开始准备刺绣的衣服、裙子，请银匠加工银饰品来搭配。等女儿十六七岁，就可以穿着盛装参加各种节日活动了，也可以唱情歌，找意中人了。华丽的服装，承载的是满满的爱，亲人之爱，情人之爱。这种爱，生生不息，代代流传。
在“四八姑娘节”前夜，当地举行盛大的山歌晚会，绥宁县城万人空巷。人山人海中，我和小杨两个与大部队走散。此时，小杨显得十分担忧，一定要拉着我的手一起走，看着比我娇小的小杨，我几次推辞，小杨就是不肯。她眼神笃定，非“逼”我牵手不可。我算是见识了这个姑娘，温和外表下的倔强。小巧的小杨，紧紧地牵着我，麻利地在人堆里穿行，直到与同伴汇合。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我说不出的温暖与感动。
除了待朋友认真、倔强，苗族姑娘对本民族的文化认同与传承，亦是这种态度。
也是在这次，我见到了绥宁苗族歌手杨钰。长发及腰、身着刺绣长裙的她，很美，除了容貌的美，更有一种文化自信的美。
杨钰来自普通农家，从小酷爱音乐，先后在长沙、北京拜师学艺，做过服务员，睡过地下室，终得名师指点，在业界脱颖而出。一次，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问她：“你是苗族人吗？为什么不唱苗歌？你们苗族的音乐多棒!”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她意识到了家乡文化的价值，于是放弃北京的发展机会，毅然回到家乡绥宁，挖掘、传承苗歌。“很多人一听说我是唱苗歌的，就问我是不是湘西的。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通过自己的歌声告诉大家，苗族文化不只在湘西，绥宁的苗族文化也很深厚。” 带着动人的苗歌，杨钰唱到了央视，也唱到了国际艺术节。平时她总是穿着繁复的苗服，走南闯北，阐释苗家风情。美丽自信的她，成为了绥宁的名片。
柳姑娘本是一名女检察官，也十分热爱苗族文化，不遗余力传播苗家文化。柳姑娘浓眉大眼，爽朗大气。“别人都以为当检察官挺威风的，其实我经常大半夜还在跟当事人沟通协调，碰到棘手的案子，还被人威胁过。”柳姑娘一笑：“不过我是女汉子，啥都不怕。”
柳姑娘会很多乐器，如侗笛、木叶、芦笙等，在工作之余，她总是乐此不疲地参加县里各种苗族文化活动。她和父亲一起，还在家乡关峡乡花园阁村自发组织了一个文艺队，教大家学习苗族传统乐器。苗乡文化在柳姑娘的宣扬下，得到进一步传承。
这样做其实也挺辛苦的，但柳姑娘认为十分值得。
关于绥宁苗家姑娘的特性，女性研究专家骆晓戈教授说，绥宁处在湘桂黔三省交界处，多民族多文化长期交织融合，使得绥宁的民族民俗文化既有蛮人的血性，也有楚人的浪漫，苗人的豪气。绥宁“四月八姑娘节”是为了纪念一位女英雄而传承下来的民族节日。机智勇敢的杨黎娘不仅成为了当地姑娘的榜样，更在千年的传承中成为了女性力量的象征。在此文化熏陶下的绥宁苗家姑娘，不仅有着柔情似水的女性风情，也生就了刚毅、坚韧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