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欧阳婷
“我们家里4个人，有3个人与城头山古文化遗址有着深深的羁绊。”11月8日，站在城头山遗址中央，听着掠过城池呼啸的风声，仿佛闻到了远古时期传来的稻花香，曹莉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正因为如此，他们一家人对城头山有着独特的感情。
位于常德市澧县澧阳平原的城头山古文化遗址是目前中国发现时代最早、文物最丰富、保护最完整的古城遗址，被誉为“中国最早的城市”，同时在这里发现了迄今世界最早、保存完好的水稻田。
曹莉是澧县城头山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管理处副主任，作为这片古文化的守护者、传承者之一，她和城头山古文化遗址还有一段特殊的“缘分”：她的父亲是发现城头山遗址的考古人员，而她的哥哥参与了城头山遗址的挖掘工作。
“我们一家人都将继续为城头山古文化遗址的保护与传承贡献一份力量。”曹莉说。
父亲意外发现“中国最早的城”
看着电脑上城头山古文化遗址刚开始被挖掘、保护的航拍图片，曹莉的记忆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光。
曹莉出生于1975年，那一年，她的父亲曹传松踏入文物考古这一领域不到两年时间。
曹传松出生于1946年，从学校毕业后，他当过老师，后又被调入澧县文化馆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27岁的曹传松参加了国家文物局举办的考古培训班学习，从此，他便爱上了文物考古这一工作，并不断通过学习、进修，逐步掌握了更多的考古知识和技能。在之后的数十年间，曹传松和同事们走遍了澧县的每一个村落，发现了一批又一批的古文化遗址。
1979年7月28日，“这是我父亲永远刻在脑海里的日子”。这天，曹传松和同事像往常一样，正顶着酷暑在澧阳平原寻找文物的踪迹。当他们从车溪人民公社南岳大队(现澧县城头山镇内)村干部家休息完往车站方向赶时，发现东面300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块高出地面三四米的高地。
“根据我父亲在澧阳平原进行文物调查的经验，凡稍高一点的台地、岗丘极有可能是古文化遗址或古墓葬。”曹莉解释，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曹传松就踩着自行车，到了高地的西南角处观察。当他登到高地顶时，发现这样高出地面的土堆有好几个，并呈方圆形围绕。经过仔细观察，曹传松发现土堆下压着1~2米厚的新石器时代文化土层，他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古城遗址。而住在附近的村民也告诉他：“这里叫城头山，相传古代建过都城，这些土堆是城墙，还有城门……”
曹传松越观察越觉得有道理：西、北城墙外环绕的水面，应该是护城河;东南西北城墙上各有一个豁口，应该是城门遗迹……曹传松立即将这一情况向上级部门汇报。经过多次挖掘勘探，直到1996年，这才确定“城头山就是中国最早的城”。
“如果当时我父亲发现了高岗却没有坚持确认，可能城头山古城遗址还要推迟好几年才能被发现。”曹莉告诉记者。
△曹传松（左）和同事在城头山古文化遗址考古现场。
做“免费小工”，她被父亲安排勘探古城
虽然父亲曹传松“投在工作中的时间比起待在家里的时间多得多”，但他对两个孩子的职业选择造成了深远影响。
小时候，因为父亲工作原因，曹莉跟随他们住在文庙院子里，“一直住到我外出读书”，她的童年时期和青年时期都在这度过。文庙的文物馆藏是由曹传松一手收集起来，因此，曹莉一有时间就往文庙跑，“文庙里的每一件文物我都认真参观过”。
那时，曹传松经常会邀请一些文物考古的同行到家做客，席间，大伙热聊的话题往往与文物发掘、保护有关，小小的曹莉在一旁，耳朵里灌满了各种专业词汇。
而令曹莉记忆深刻的还有这么一件事情：一次县里开展项目建设，按照规划，工程会波及澧县的古城墙。曹传松得知此事后，立即赶往现场，站在挖土机前，用身体阻挡施工对城墙的损害。被曹传松的行为震撼，开发项目负责人修改了建设规划，避开了古城墙这一地段，“后来这面古城墙成为我们澧县的一级保护文物”。
在耳濡目染和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一颗关注文物、保护文物的种子就这样在曹莉和哥哥曹毅的心中发芽。
1991年，湖南省文物考古相关部门陆续组织对城头山古文化遗址进行挖掘。“每年秋收之后开始挖，到春耕前结束，一直持续到2001年。”曹莉记得，哥哥曹毅大专一毕业就参与了城头山的考古挖掘，冬天的澧县湿冷无比，但哥哥还是坚持参加。不仅如此，曹毅还选择深造，考上了湖南师范大学的考古本科专业，在文物考古这一道路上继续发展。
而曹莉中专毕业后，就一直关注澧县文物考古的发展。
曹莉记得，2001年夏天，最热的时候，一个休息日，曹传松安排她和另外一个工人到城头山古文化遗址东边的稻田祭台遗址区附近，一起对该位置的地下土层进行勘探，做文物保护防渗透工程的前期工序。
根据分工，另外一位工人负责用洛阳铲挖掘土壤，曹莉负责查看挖出来的土质，并记录下勘探出来的各项数据。两人就这样搭配，工作了两个月时间。“用的都是我的休息时间，父亲还没有支付任何报酬。”曹莉笑着告诉记者。
但此时的曹莉尚不知道，她与城头山古文化遗址的缘分远不止这些。一年后，澧县城头山国家考古遗址管理处成立，熟悉城头山挖掘进程和文物保护两项工作的曹莉成为该单位的一员。
一家人文物保护的故事还在延续
时隔22年，曹莉依旧清晰地记得自己到新单位报到时，城头山古文化遗址的样子：当时，城头山古文化遗址的挖掘已经结束，但整个遗址还没有进行开发，保持着刚被发现时的状态，城墙上生长着树木，东边的护城河依旧被村民的生活痕迹填埋，没有被挖掘出来，城池中央零散地分布着十几户人家，房前屋后是菜园和稻田，“远远望过去，就是普通农村的面貌”。
刚开始，曹莉和同事们的工作更多的是“守城”，向村民们宣传保护文物的思想，同时，还要接待前来参观的专家学者。
2011年，在上级单位的支持下，澧县开始对城头山古文化遗址进行开发，开始了大规模的建设，遗址及周围地区的662亩土地被征收，十几户居民依次被安置到其他地方。
“建设开始后，大家工作起来没有了休息日，加班是常态。”在这次建设中，曹莉负责了景区的规划设计、绿化设计和展陈设计等前期准备工作。但到了施工阶段，曹莉也不能放松，她要守在施工现场，及时和施工方沟通，更好地推动自己负责部分的建设。
在各级党委、政府和相关部门的支持下，城头山古文化遗址的开发工作“推进起来相当快”。2015年，城头山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各项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完善，公园内的城头山古文化遗址博物馆已经准备好，景区开始对外开放。
在这之前，曹莉和同事特地赶往长沙，精选了100多件城头山古文化遗址中发现的文物运回了澧县。曹莉清晰地记得坐在车上时自己澎湃的心情：“我们的文物回家了。”原来，为了方便科学研究城头山古文化，在城头山遗址发现的1.6万余件文物被送到了湖南省考古文物研究所，此前，他们向外展示时，只能依靠图片和文字描述。
看着澧县城头山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从无到有的模样，曹莉的干劲更足了，她负责了文物馆藏工作，和遗址本体的保护工作，“对文化最好的保护是维持挖掘前的状态”。为了让游客直观感受城墙各时期土层的变化，遗址公园内1号馆内展示着城墙的横截面，受潮湿环境影响，2018年，曹莉在一次例行检查中发现，城墙底部长出了青苔，“这算是很严重的文物损坏”。曹莉一边检测着城墙横截面的状态，一边和专家对接联系，开展保护工作，“到现在，我们还在观察着”。
△曹莉在2024呼和浩特中国博物馆及相关产品与技术博览会上。
尽管曹传松已退休多年，但他闲不下来，依旧坚持在考古一线，每年发布自己的研究成果，而曹莉和同事们则在想方设法为城头山古文化遗址增加现代气息，“我们尝试了短视频、微景观、IP文化打造等各种方式，希望让城头山活跃在现代人的生活中”。
有关文物的故事还在曹莉一家延续，“我的孩子大学时选择了文物保护专业，现在已经是该专业的硕士研究生了。”说到这，曹莉充满了期待。
编辑：徐珂
二审：吴雯倩
三审：陈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