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贤安
对饮食有研究的夫人,将今日早餐又变了花样:南瓜熬小米粥。她说能补中益气,女儿也特爱吃,还给我盛了一碗。其实我从小南瓜吃得多,现在很少想到吃它。不过为了不影响气氛,我还是坐在餐桌边用餐。看着面前的粥,我想起自己儿时是爱吃南瓜的。
我记得那时物资匮乏,但是家里菜地里的南瓜长得好,存放时间也长,它就成了母亲年年必种的蔬菜之一。春天,母亲在菜园的四周撒下几粒南瓜种子,浇水、施肥,十天半月后,便从地面拱出两片薄薄的嫩芽。到了秋天,一个个藏匿在草丛和绿叶里的南瓜就由绿渐渐泛黄,满地都是,像个弥勒佛的肚子,静静地躺在那里,若隐若现。
每到青黄不接的日子,南瓜就派上了大用场,吃得我都乏味了。那一日,我熟练地将又圆又鼓的南瓜切成四块,掏出里面的南瓜瓤和南瓜籽,削完南瓜皮,又将它切成厚块,放在竹篾筐子里,待铁锅烧热,往铁锅里放点食用油,迅速将竹篾筐子里的南瓜倒入热锅中,胡乱地翻炒几下就往锅里加了满满的一瓢水,盖上锅盖后,我就万事大吉地跑出去和邻居玩游戏去了,结果一时着迷,竟忘了锅里煮的南瓜。等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家里,远远地就闻到屋内飘来了一股煳味。我进屋一看,发现锅里在冒黑烟,水也烧干了,南瓜也烧煳了,这可是家里的晚餐啊。母亲回来后很生气,我当面向她承认错误,她高高扬起的手掌慢慢放了下来。
次日清晨,母亲从商店买来一斤白面粉,说是要给南瓜穿上一件漂亮的衣裳。其实,母亲是想改变一下南瓜的口味,让我们吃得更香、更甜,更好入口。她以南瓜为主料,将面粉捏成小坨,放在锅里煮,就这样,南瓜面粉粥就诞生了。这南瓜面粉粥的确比单独的南瓜好吃,但时间一长,也会吃腻。
上学后,我发现班里一位姓李的同学带来了几块南瓜粑粑,金灿灿的,泛着油光,一看就好吃。回到家里,我便吵着要母亲给我煎南瓜粑粑吃。母亲虽满口答应,却迟迟未见动静。那个年月,城里的人吃的大米和食用油都是按人头计划供应的,我家户口本上7口人,一月只有500克食用油计划,根本不够。每次炒菜,母亲为了省油,也只在锅里放一点。
我还是忍不住问起了母亲啥时做南瓜粑粑。母亲说出了实情:“煎南瓜粑粑特别费油,这月购买食用油的计划指标早就用完了,下月的计划油要等到下个月初购买。”我一下就蒙了,看来还要等待数日。这时,刚发工资的父亲从市场买来了一斤高价菜籽油,比计划油价格要高出几倍。
有了菜籽油,母亲就开始忙活起来。母亲还是以南瓜为主料,将蒸熟的南瓜搅拌成糊状,倒入面粉,不停地均匀搅拌,然后捏成圆圆形状,就这样,南瓜粑粑就在母亲的手里成形了。母亲终于满足了我吃南瓜粑粑的心愿。记忆中,母亲为了节省油,煎的南瓜饼都煳了,但闻起来香,吃起来特甜。可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要求母亲为我改变南瓜的味道了。
今年秋天,我和朋友参观汤家岗遗址时,看见附近村民正在采摘丰收的南瓜。我走到南瓜地里,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这些泛黄的南瓜。瓜农一边向我夸赞他们种的南瓜,一边当着我的面切开南瓜。南瓜子粒粒细小,但颗颗饱满,让我顿生敬畏,浮想联翩,一股莫名的惆怅顿时涌上心头。南瓜,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每每回忆起故乡的南瓜,一股浓浓的乡愁连同母亲劳作的身影顿时涌上心头。故乡的南瓜是乡村福祉,也是民间珍馐,养足了一代人胃口的南瓜,甜甜的、淡淡的清香至今还保留在那段日子里。
“粥不合胃口吗?”夫人看着我出神了半天,关心地问道。“老爸,你的南瓜粥还没吃完呢,不要浪费粮食哦!”女儿在一旁附和。我回过神来,捧着这碗粥,大口喝下,心里顿时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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