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之宇
前几日读到台湾省王汎森院士的文章《太紧张的高校出不了什么学问》,里面说到现代大学已不是一个传道授业解惑、带有悠闲思考意味的地方,它已经变成了福特式管理的超级市场,一条工业化的流水线——“我们那个年代的青年,追求知识就没有分科的界限,所以我们基本上什么书都读,如果你不小心看到这一代人的书架,你会以为他们在读八种学位。但是现在学习变得专业化,最多跨出去一两格。”老先生如是说。
专业化当然并非一无是处,只是当众多大学的培养方式和职业技术学院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我们不禁会思考:我为什么要读大学?我们到底要怎样学习?
耶鲁大学老校长理查德·莱文曾这样评价:“如果一个学生从耶鲁大学毕业后,居然拥有了某种很专业的知识和技能,这是耶鲁教育最大的失败。”他认为,专业的知识和技能,是学生们根据自己的意愿,在毕业后自学掌握的东西,那不是耶鲁大学教育的任务。
耶鲁大学的教育似水,它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塑造一个人的人格、思想。换言之,我们在大学真正要学的,并不是某一项具体的知识技能,而是掌握学习方式,学会提问,懂得怀疑,培养自由思想,树立独立人格。少一点眼前的苟且,多一分对于远景的想象。
秦朝末年,年幼的项羽跟随老师认字,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就不肯再学。家里教他练剑,却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叔叔项梁大怒,骂他不长进,而项羽的回答却是:“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项梁由怒转喜,从而传授他兵法。
知识如同这个小故事一样,也有“一人敌”和“万人敌”之分,即“术”和“道”。术是解决某一具体问题的技能,只要掌握了学习的方法便容易掌握,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在实践工作中学习“术”要远比在象牙塔中死磕更有价值。而道呢?道可道非常道,大道至简,而衍化至繁,这就需要一位敬业的老师作为向导,传道授业解惑,带我们领略知识的美好。老师不是拿水喂给学生喝,而是把学生带到河边,让他在感到口渴的时候知道去喝水。这也是我所领悟的“大学之大,不在有大楼,而在于有大师”的道理。
日本的山本玄绛禅师在龙泽寺讲经:“一切诸经,皆不过是敲门砖,是要敲开门,唤出其中的人来,此人即是你自己。”每个人都应该成为一个死不悔改的自我教育者,一个终身学习者。太多人走进了一个误区:认为学习是6到22岁的事情,更有甚者,被那句“过了高考就是天堂”害得不轻。一个人,从大学毕业那天起,大脑便停止了思考和发育,只顾自己碗里的那点柴米油盐,这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为了防止这样的遗憾再次出现,我们在大学的第一要义应是发现学习的乐趣,当你品尝过知识的美味,体会过“朝闻道,夕可死矣”的快感,你自然而然会知道你要看什么书,做什么事。
不要说那些科学家、文豪都是疯子,板凳坐得十年冷,却不为名利。因为和求知的幸福相比,其他所有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第二义。可是为什么今天有这么多人不再学习、不愿学习,也再难感受学习的快乐了呢?读书不过五分钟,抖音比书本有趣得多,我想这是当代不少人内心的真实写照。发现学习的乐趣?学会学习?这些思维早已在随大流的过程中枯萎乃至衰竭。
哲学家康德的墓志铭上写着:“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一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学会学习,做一个死不悔改的自我教育者,是为了除却生活的苟且,我们还能仰望远方的璀璨星空。改变,最好的时间,就是现在。那些经典,那些智慧,它就在那里,等你求索。